大荔縣婦幼保健院院長周繼虎最近被迫當起了紅娘,為楊文娟介紹對象。
麻醉科的醫生楊文娟,今年23歲,是周繼虎費盡心機才從西安醫學院的畢業生中挖來的特殊人才,每月基本工資就有3500元。可是,因為遲遲不能落實為楊文娟承諾的編制,周繼虎也覺得有些抱歉,才想出“對象留人”的無奈之舉。
周繼虎所面臨的現狀,在基層醫療機構中并不鮮見。2013年起,陜西省連續5年為縣及縣以下醫療機構定向招聘1萬名醫學類本科畢業生,即“萬人計劃”。另外還有省農村基層人才隊伍振興計劃、定向招聘等,充實基層醫療機構人才。盡管如此,基層醫療機構留人并能留心,實屬不易。
“一編難求”讓醫院很頭疼
5月8日,記者見到27歲的醫生尹芳麗時,她正在大荔縣婦幼保健院兒科為一位2歲的孩子看手足口病,詢問病史、開處方、聽心肺,一切有條不紊。
2013年,尹芳麗參加了首批“萬人計劃”招聘,原來在洛南縣醫院的她進入了大荔縣婦幼保健院,取得了事業編制,與同在大荔的丈夫團聚。2014年12月,3萬元安家費也發到了她的個人賬戶。今年,她通過了職業醫師考試,沉下心來在這里工作。老家在湖南邵陽的她還學了一口熟練的陜西話:“在基層醫院,壓力小,鍛煉機會也多,目前的處境我很滿意。”
與尹芳麗相比,這個醫院招聘的其他大學生未必這么幸運。“從2012年到現在,我們醫院只進了10個正式在編的醫生,其余都是聘用人員,隊伍不太穩定。”周繼虎說。
這家醫院是自收自支單位,門診每年13萬人次,住院3.3萬人次。按照業務量,至少還缺20名醫生。辦公室主任祁林每年負責跟縣衛生局去各個高校招聘,但招來畢業生后,還要由縣人社局和編辦負責面試,面試不上就不能上編。“醫院特別缺影像、麻醉學的醫生,好不容易招來的大學生,承諾的編制卻拖而未決,有的學生一氣之下就走了。”周繼虎說,“現在基層要留人,要么高薪、要么穩定。就這樣,還有人不珍惜編制,去年萬人計劃來了2個大學生,一個因為不想上夜班,直接辭職了。”
在西安市高陵區精神衛生中心,主任劉秋艷說起基層醫療人才的緊缺,也是憂心不已:“編辦給這個機構核編104人,但現在只有35人,一年才能分配兩三個。照這速度,20年才能把這醫院徹底運行起來。”
人才簡單分配與基層需求“兩張皮”
在調查中,記者發現,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缺乏用人自主權的情況并不鮮見。在高陵區精神衛生中心,因為面對的是躁狂、興奮病人,危險系數較大,愿意來這里工作的臨聘人員鳳毛麟角。而編制帶來的穩定性,多少能吸引住一些工作人員。
“每年西安市屬事業單位考試,在我們這里臨時工作的大學生,中心只能通知他們去參加考試,也不見得能考上。而且這個考試也很難專門為精神衛生中心提供崗位,我們也只能碰到一個算一個。”劉秋艷說。
25歲的張校是該中心難得的專業對口人才——臨床醫學專業精神衛生方向。2014年,他通過定向招聘來到這里工作,服務期最低6年。今年3月,他險些被一個35歲的狂躁癥患者踢翻。我國《精神衛生法》規定“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有關部門、醫療機構、康復機構應當采取措施,加強對精神衛生工作人員的職業保護,提高精神衛生工作人員的待遇水平,并按照規定給予適當的津貼。”但劉秋艷說這一津貼他們至今沒有領到,“醫務人員要是受傷,精神病人、監護人一般都不會負責,適當的津貼,對這些年輕的醫生多少能有些安慰。”
這個中心國家共投資1350萬元,硬件設備相當到位。劉秋艷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夠按照中心需要進行招聘,不再只靠著分配大學生“碰運氣”,招聘時也不能給應聘者較好的留人條件。
周繼虎也表達了同樣的感受:“靠上級分配大學生,不見得符合醫院迫切需要。如果能給醫院一定的自主權,招聘來的大學生也能順利上編制,讓我們能夠理直氣壯地說‘編制絕對兌現,待遇你放心’,多好!”
臨床醫生無奈當起了檢驗師
采訪中記者發現,目前新建的基層醫療機構,在各類國家項目資金的支持下,普遍建設較好,硬件、設施、診療設備到位。那么誰來操作這些醫療儀器?
在大荔縣許莊鎮衛生院,院長劉明正在操作立鑫中藥熏蒸床,“這個床可以治療風濕、皮膚病等,陜西在鄉鎮衛生院推廣中醫,所以中醫儀器多。”除了熏蒸床,這個服務5萬人的衛生院還有短波治療儀、心電圖機、B超、多普勒超聲儀等儀器。但操作人員總共只有3名,還都是由醫生兼職。
“婦科大夫黨智云管超聲,我還管做心電圖,兼職當然會有壓力。但基層醫療人員少,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劉明說,“我們肯定希望有專門的檢驗人才,各有所專嘛。”
在高陵區精神衛生中心,放射科、B超室、檢驗科、睡眠檢測室、腦電圖室、心電圖室一應俱全。30多萬元的普利德X光機,檢查起來也是得心應手,由醫學影像專業畢業的高凱操作。但這個25歲的醫生,一天要拍、洗十幾個片子,出報告,還要兼任B超檢查。“非常累,再有一個副手才能應對過來。”高凱說。
該中心操作各類儀器的人才也是奇缺,只有7人,還有3人是醫生兼職。劉秋艷算了算:“每個科室至少2人,得12個專職的檢查人員才能滿足需要。”夕陽下,這個建筑面積3500多平方米,卻只有35個醫務人員的二級醫院,顯得孤單寂寞。